原來自己才能度自己 陳奇樟
向晚時分,心裡有些鬱悶。推開門,出了小院子,沿著崎嶇小徑,朝後山走去。山上有座寺院,龍磐虎踞,規模宏偉,氣象巍峨,所以山門經常車水馬龍,熱鬧非凡,並不是寺裡出了什麼高僧大德,應該是寺院大,名氣大,信徒多,財力多,政商名流冠蓋雲集罷了。
我選擇由後山入寺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,如茵的草地,以及參天古木,耳聞蟲鳴鳥啼,實不失為清修的好地方。極樂寺,本是阿彌陀佛的淨土,能夠吸引凡夫俗子,修行雅士,自不在話下。越過了清澈的山澗,幾步路又上了小山崗。忽然烏雲湧現,逐漸下起雨來。
世事無常,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。想不久前,才沐浴一湖晚霞,眼前卻即將成為落湯雞。想剛剛滿天斜陽,滿谷夕照,當下則是白茫茫的霧氣,盤旋山頭,烏黑的亂雲,更佈滿天空。
好在善人自有天助,在不遠處的路旁,恰好有間小祠堂,可暫供避雨。站在低矮的屋簷下,想起住在裡面的﹁好兄弟﹂們,也該快到起床做早課的時辰了吧!不過他們做不做早課,應該是地藏王菩薩掌管的事吧!
過不了多久,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,有一位修行人正撐著一把雨傘,慢慢的走了過來,舉止不凡,相貌就算沒有佛經所謂的﹁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好﹂,起碼也有﹁三十一相、七十九種好﹂。待他走近,咋見之下,不禁嚇了一大跳,那不正是極樂寺大雄寶殿上端坐的阿彌陀佛嗎?
失敬!失敬!不自覺的唸了一聲﹁阿彌陀佛﹂。阿彌陀佛以為我在叫他,就在雨中停下腳步。雨傘下的身上,非但沒有一點雨滴,甚至絲毫的灰塵也看不到,真是清淨莊嚴。
阿彌陀佛以無比溫馨的聲音,輕輕地說:﹁有什麼事嗎?﹂世上的幸運事,絕對不會太多。平常,遇見﹁活菩薩﹂,我們都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卻到處去燒香祈福,真是有眼無珠,有耳無心。現在阿彌陀佛就站在面前,還問我有什麼事?我當然想也不想,立刻回答:﹁能不能順便度我到極樂﹃寺﹄界去!啊!不,不,是到極樂寺去。﹂
阿彌陀佛非常慈祥地回答:﹁我是在雨中,而你又沒有淋到雨,我如何度你呢?﹂我想了一下,也對,如果我餓了,菩薩濟我食;腳痛、菩薩醫我足。而我這個愚癡凡夫,誤認三界火宅為清淨樂土,菩薩如何能度呢?
當下雲破月出,心中充滿法喜,我立刻跳出屋簷下,站在雨中,體悟到身上的雨絲,如同無盡的煩惱。然後,我小心翼翼地說:﹁現在我已在雨中,菩薩度我吧!﹂
阿彌陀佛回答說:﹁現在我們都在雨中,因為我有傘,所以不被淋濕,因此應該是傘度人,不是我度人。﹂
說完話,阿彌陀佛逐漸遠去,留下愣在雨中的我。這時候我的心中,不但如明月破雲,更是照遍虛空萬里。在學佛道上,需要身體力行,依持三十七道品和六波羅蜜多等法傘,才能有所成就。而不是自己不用功修行,只一味希望佛菩薩來保佑。佛陀指引我們一條明確的菩提正道,眾生除了努力實踐之外,實在別無他途,﹁原來自己才能度自己﹂。
充滿著法喜,我一路坐車南下慧城,拜訪善知識。上得車來,不知是年歲已高,髮白齒搖,或者是太勞累了,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。待醒來之時,竟然已到了慧城。出了車站,茫茫人海,不知何去何從?
信步走來,就在鐵道旁,看到一座莊院,院內有一個非常迷你的小池塘,有一座涼亭,幾曲迴廊,矗立在池塘的中央。坐在亭旁圓石上的觀世音菩薩似乎正在宣說:﹁在這三毒熾盛的五濁惡世,仍然有很多非常謙卑、具有善心和默默耕耘的菩薩們,在黑暗中放光、發熱。縱使我們身邊有很多的劍橋、帝大、台大......等等的異教徒或附佛法外道,我們無須妄自菲薄,因為我們都是﹃哈佛﹄的,絕不是﹃哈日﹄、﹃哈韓﹄或﹃哈英﹄的可相提並論。﹂
夜露漸漸深重,頗有寒意,心想:據說莊園的主人歡迎諸上善人到此掛單,免費用又附餐飲。各位菩薩若到慧城來,不要忘了到此地一遊。走近小樓,輕輕地敲著門扉。應門的菩薩,上下打量我一番說:﹁你穿著拖鞋和短褲,就上火車啊?﹂
我以驚慌的口氣回答:﹁我剛從阿彌陀佛那邊來。﹂
她頗不以為然的說:﹁要到極樂世界去,必須持戒清淨,心不散亂,善根福德充滿。﹂
我一聽頗有道理,但又不知如何是好,正在心煩意亂之際,心想只有請教高僧大德了。於是打電話到佛山找大師,得到的回答是﹁休息了﹂。打電話到蓮山找上人,說是﹁太晚了﹂。打電話到鼓山找長老,又說﹁明天再談﹂。打電話到台山找禪師,卻回答﹁不可說﹂。
心中忐忑不安之際,突然靈光一閃,於是打電話到﹁妙善世界﹂求援,接電話的一真菩薩說:﹁在您周遭有這麼多好老師您不請教,何必捨近而求遠呢?﹂
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,三人行必有吾師焉。於是我立刻打電話向老友福安菩薩請教。
以下是福安菩薩的回答:﹁老友!如果您覺得於心不安,那麼下回就把您的長褲及皮鞋帶去吧!﹂
心想:下次來訪時,可寄來衣服和鞋子,最好加上領帶和帽子,至於人麼......來或不來都行。
當下自言自語:﹁任何顏色的氣球,都可以飛上天空,氣球飛上天空,與外表的顏色無關,只有和裡面所灌的氣體有關。﹂